腐看世界／世界看腐：糧食供應所的BL生存之道
BL是生活，而我們以BL為業！2024留守番小書店系列講座「實戰！BL工作者的生存之道」首場邀請到糧食供應所的P、Konnie Maron和Diane（照片由左至右），來自香港的他們，不僅斜槓書店、媒體、創作，更舉辦結合展覽與BL研討會的香港BL文化節。四位腐力高強的店長們遠道而來，在留守番小書店與大家分享BL在香港的發展，還有以BL為業的酸甜苦辣。
打造漫談BL的空間：在九龍開一間BL書店
安全第一 遮擋外界目光的保護傘
「我們以前總覺得BL要藏起來，不能讓人看見。」買BL時感受到的目光、用《納尼亞傳奇》書套遮住封面、在網路論壇討論藏書方法⋯⋯綽號馬郎的Maron以一句話總結腐腐的集體記憶，是供應所的開店動機：「我們開書店，是想創造平等、安全的空間，讓大家來看BL時，沒有人會用負面目光看你們。」在店名上，也是BL漫畫創作者的Konnie就下足功夫：她不直接以「BL」，而以腐圈行話——「糧」命名書店；這樣客人若被圈外親友問起目的地，也不會立即暴露腐腐身分。
而隱密的書店位置也是另一把保護傘。供應所曾座落於商場，小小的店鋪對著人來人往的走道，「隱私度不夠，很多客人就算有興趣，也不敢進來。」性格豪爽的Diane表示，今天的書店藏身於九龍高樓層、不面向街道，腐腐終於能自在挑看選看，不被路人打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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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店內書櫃以BL題材分類 / 糧食供應所提供） |
平等為重 不分性別的大家庭
「在這裡，無論你的性別，只要你喜歡看BL，你就是我們大家庭的一部分。」糧食供應所用行動證明Konnie的宣言：店長們特地選擇承租附有不分性別、無障礙廁所的店面，更以「小天使」稱呼客人，為的就是避免誤用性別稱謂。
「香港性別意識雖然不算先進，但起碼在能力範圍內，我們想多提供這樣的空間，讓大家活得比較舒服。」Diane憶起來到店裡shopping的同志伴侶，很開心對ta們來說，這裡是能安心約會的地方。
自在交友 修補童年孤單的小社群
「我們也希望給來買BL的孩子能找到同好的快樂體驗，所以我們會主動和小天使聊天，問他喜歡怎樣的攻受？」Maron說。
Diane附和：「我們的書店像選物店，賣的是我們喜歡的漫畫，再推薦給小天使。」供應所也布置收費的閱讀天地，放著店長們多年來的收藏，供小天使們一起在這裡討論、閱讀BL。
「因為我們以前也很孤獨，沒有腐女朋友。」糧食供應所這間書店，同時也是店長們童年遺憾的實現。
用愛發店！香港BL工作者的辛酸甘苦談
但是在香港經營BL書店，難上加難。
高額租金 お金がないっ！
「我們的店比較小，但月租相當昂貴；如果是一樓，甚至要80萬台幣。」Konnie說。選擇高樓層，其實也是高租金下的必然結果。
「在香港做文化的，主要還是透過社群媒體宣傳；我們有目標客群、路過客本就不多，更何況也《お金がないっ》──沒有錢！」Diane苦笑以經典BL漫畫《沒有錢》作補充。
海苔聖光 Ｈ是不行的
「香港法律要求，性器官要整個打碼起來，連形狀都不能有。所以我們創作的時候，也不太敢畫H、18禁，怕會犯法。」除了創作，Diane與Konnie也哀怨：「很多台灣BL我們都不能賣，因為香港不能販售無碼的出版品。」伴隨幾聲嘆息，店長們的結論是：「台灣很幸福！是神聖無碼帝國！」
地小、書少、盜版多 漫畫業難生存
「香港本地的出版不多，我們很多時候還是從台灣、日本輸入，必須給代理商錢。老實說，我們賣一本漫畫的利潤很低，」身為四位店長中唯一的生理男性P接著Diane繼續說：「代理商有自己的書店，可以打折、賣更低的價錢。」
土地問題，也大大影響香港實體漫畫的銷量。「小天使也說過，沒地方放書，不可能只看封面就買。通常會是網路上看完，喜歡再買回家收藏。」Konnie嘆氣，「在香港，所有漫畫書都不是很多人買；市場規模比台灣小很多。」
這些困境，讓Diane發出哀嚎：「我們要賣多少漫畫，才能賺到高昂的租金呢？」
賣書獲利不易，這正是四位店長進行「副業」來維持「主業」（書店）的原因。
斜槓於腐圈 才能以BL闖蕩
「只賣書是不夠生活的！」四位店長都有「副業」去維持書店的運作，而糧食供應所也在腐圈不斷斜槓發展以維持生計。多方嘗試，皆是為了一個理念：讓BL被大家看見。
跨媒介創作 打造廣東話BL
由糧食供應所創作的兩部BL網路劇《螢火蟲》、《BL店同事大概是我的命定之人》是他們重要的里程碑。「畢竟BL在香港是未知領域。」Konnie表示，香港雖有BL同人，卻缺少原創：「對投資者來說，將資金注入已有粉絲群的改編作品，還是比較安全。」結果就是香港缺少原創BL電視劇，除了網路劇，就只有ViuTV翻拍的《大叔的愛》。但腐腐們還是渴望看到講廣東話、以香港為背景的BL。「沒人做，我們就自己做！」Diane意氣風發地說。
問題是，廣東話內容觸及低，也可能讓外國腐腐聽不懂；翻譯對白的工作，又只有懂萌點的內行能勝任，光是這點就讓店長們煞費苦心。而影集又是自費拍攝、缺乏資金，怎麼辦？供應所有自己的解方。
「既然不能拍很多，那就用其他媒體彌補其中的空隙。」Diane說。不論是《螢火蟲》還是《BL店同事大概是我的命定之人》，糧食供應所都以原創漫畫補足影劇沒有的、主角伴侶的視角，以衍生IP的概念，滿足觀眾嗑CP的願望。
從線上到線下 多樣活動多種享受
不只是書店，更是BL媒體。除了在IG、Facebook持續更新「腐訊」，推薦新劇、展覽之外，Diane也會撰寫內容含金量高的BL專欄，例如「以腐眼看古典樂」，邀請腐腐看莫札特和Sugar daddy海頓的悲劇，還有李斯特與蕭邦相愛相殺。
他們同時也規劃豐富的線下活動，希望為腐腐創造安心交流的空間。比如Maron喜歡辦電影包場：「你來包場見到出色的情節，可以放心大叫，抒發情緒。《排球少年》開場時，還有觀眾拿旗幟在後面揮；《鬼太郎》那場也有好多Cosplay。來包場的大家都喜歡作品；很容易就能問身邊的人，你吃哪個CP？然後當上朋友。」比起安靜的電影體驗，Maron透過包場，為腐腐創造解開束縛交流的機會。
腐攻香港！BL文化節
BL文化節，是凝聚了亞洲腐力的結晶。糧食供應所集結各路BL工作者的創作、技藝與學問，精彩成果連店長們自己都難以預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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跨越專業 多角鑽研BL文化
2023年，糧食供應所在佐敦的逸東酒店舉辦香港首個BL文化節。Konnie強調，這不只是BL節，而是BL文化節：「因為除了創作外，BL還有很多可以探索的東西，是很厲害的文化。」
各式各樣的活動，顯現「文化節」名不虛傳：BL編導對談、手繪教室，還有安排台灣BL漫畫《Day Off》作者每日青菜老師的線上訪談；也有教授來分享泰國CP文化的研究、哲學KOL與觀眾一起思考何謂BL；更有職業繩縛師、性玩具店老闆用繩縛、蠟燭與潤滑油，教導腐腐正確又刺激的性愛知識。
各行各業的專家現身文化節，是店長們親自邀請、動用過去活動認識的人際網才促成的。Konnie回憶：「BL文化節的組織、布置與聯絡，幾乎都是我們自己做的。」店長們笑著說，大家在展後全都累到病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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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BL文化節舉辦各式講座 / 糧食供應所提供） |
不只日本 看見亞洲創作者
在精彩的研討活動之外，糧食供應所仍將BL創作視為文化節核心。「我們想透過BL文化節讓大家知道，亞洲的其他地方也都有BL。」Konnie說。
「其實在香港也有很多人在畫BL，但他們在社群媒體是用英文交流，所以大家不知道。」Maron補充道。過往認識香港創作者的機會都在實體同人展，但這樣曝光的機會被疫情抹去了，非常可惜。他們希望BL文化節可以成為另一個讓亞洲創作者被看見的機會。
怎麼看見呢？糧食供應所帶來台港馬十四位BL創作者的畫作。「在逸東酒店美食廣場的牆上展出，大家吃著食物，又能看著精神糧食，實在是很棒的體驗。」Diane相當滿意。
Maron被勾起回憶，一時百感交集：「很難想像平常吃飯的地方，附近就有BL。這就是我們想做的，BL就是在生活之中。」「這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。我們以前不覺得，也沒有辦法想像BL是可以搬上檯面的東西。」Konnie也讚歎。
在香港最熱鬧、繁榮的佐敦，唯美的BL畫作裝飾了人潮洶湧的酒店，是他們以前無法想像的畫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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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（展出BL在平常吃飯的地方 / 糧食供應所提供） |
圍爐取暖：（被）看見的想望
BL文化節的成功，使香港和BL終於看見彼此。這場盛會，讓時尚雜誌JET專訪糧食供應所，討論BL；明報稱文化節的BL「出得廳堂」，甚至BL母國也開始認識香港腐腐：日本理事館宣傳文化節、有報紙報導，更有BL學者的影片支持、對談。
供應所在「推廣BL」的路上越走越好，但這條路始終碎石遍布。「為什麼我們要堅持做這些？」Maron停頓片刻才說出答案：「主要還是因為愛。」
對BL的愛是關鍵，但遠不只如此。親友的支持也推動店長們前進：「我們很幸運，有機會、有能力，所以更要努力去做。」Maron說。
座談的尾聲，四位店長最後回到「推廣BL」這個目標，他們最重視的，還是在被看見的過程，看見彼此、看見其他愛著BL的人。Diane用香港流行語「圍爐取暖」，總結他們一直以來的動力：「一個人很孤單，但大家聚在一起，就能看到彼此，產生很大的力量。」
為了看見與被看見，四位店長會與糧食供應所繼續前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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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 / 鄭曉元
關於 / 2024留守番小書店系列講座「實戰！BL工作者的生存之道」
BL(Boy’s Love)作為女性娛樂文本，從過去關在櫃子裡的狀態，到現在在世界各地無論是文化或商業層面皆逐漸成為一門顯學，在亞洲更有卓越的產業表現。由男男(動詞)經驗超過十年的留守番工作室營運的留守番小書店，不僅期望推廣BL在日常中能被自在閱讀，也能是一門專業領域，因此我們預計將在2024年4月、6月、8月、10月，邀請相關從業人員——包含專門書店、編劇、漫畫家、小說家、出版方來分享相關從業經驗，讓有志成為BL創作者更了解BL之力在產業內如何發揮、如何入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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